北京的798艺术区,聚集了一批艺术家和创作者,
对他们自身和大部分看客而言,这里是美术馆,很高雅,也很学术。
而在上海艺术区,商业土壤让看客们觉得这里更像一个展售场,可以把作品卖给你。
采访/白鹤 李欣 齐鹏 张晓 撰文/李欣
2010年4月21日晚8点,记者在倾盆大雨中钻入一辆出租车,一头雾水地请教司机“田子坊”在哪儿?司机愕然地看着湿气腾腾的外来客,“这就是田子坊啊!”说着,司机指向刚才记者已经溜达很久的地方,果见一个牌坊,上书“田子坊”三个大字。
不得不提醒的是,带着798的印象在上海的雨夜寻找田子坊是会迷路的。因为田子坊与798的感觉完全不是一个概念。798磅礴高傲,而田子坊跟寻常商业街毫无二致。在街面上惟一能找到的与艺术相关的迹象不过是一些寻常客厅喜欢摆放的写实派油画,包括很多裸女油画。
歌华文化创意产业中心主任王昱东对此也有相同的感受,“上海的田子坊更像卖东西的地方,一进画廊你就觉得那些画是准备卖给你的,但是在798你肯定找不到顾客的感觉。”即便如此,北京的艺术家仍旧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尊重。就在最近的一年,北京的艺术家纷纷离开798,以抗议艺术向商业屈膝。尽管态度傲慢,却不乏自信。
商业是艺术家无孔不入的敌人,这个敌人虽然强大,但毫无生趣。不过也没有办法,聚集在北京的艺术家不得不扮演独孤求败的侠客。类似1930年代“海派”PK“京派”的生动历史肯定不会重演,因为改革开放后的上海在文化或者现在解读为文化创意产业上早就毫无保留地交出了主导权。在上海和北京人均GDP过万美元同时进入发达经济体之时,在中关村[8.16 9.97%]将组建中国第一个国家级创意产业园之时,上海这个号称中国第一大都会的城市眼里盯着的仍然是金融、贸易、服务或者其他一切跟“洋”沾边的东西。
王昱东自我解释,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文化创意而言,大致可以描述为“北京创造,上海消费”。
798傲气vs.田子坊亲切
灯光昏暗的798在冰冷的春季里依旧游客繁多。刚刚有点暖意,咖啡馆便着急地把桌椅搬到室外招揽顾客。当然,来798别太指望处处受到游客的待遇。与这些咖啡馆的态度不一致的是798的艺术家们。画廊通常都高大而色彩坚硬。最关键的是,不会有人搭理你,除非你掏出相机。
高傲可能是艺术家本应具备的品格,它的另一个近义词可能就是愤怒。这一次他们发泄愤怒的对象是一个无形的敌人——商业。久负盛名的798正在成为艺术家嘲笑的对象。互象动画的王波告诉记者,他的大批朋友都离开或者准备离开798。原因很简单,他们觉得798太商业了。
王波其实有点矛盾,当他介绍他的艺术家朋友时总是想把自己摆在非艺术圈的一个旁观者角度。用他的话来说,“在这个时代,艺术家还不如芙蓉姐姐。艺术家可以靠芙蓉姐姐出名,但芙蓉姐姐绝不会靠艺术出名。”但谈到798时王波又实在无法接受商人的残酷。房租飚涨,环境恶化,到处都是游客,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创作。
这就是北京的现实,艺术家觉得自己到处受到挤兑,满世界没有一张安静的书桌。事实其实也不完全如此。北京市政府和地产商,其实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重视过文化艺术。
文化地产在北京的尝试当推“北京22院街艺术区”。商业区地上面积有2万多平方米、地下面积有1.9万平方米,被规划为由国际画廊、各类艺术机构、拍卖公司、艺术家工作室、创意餐饮、酒吧、俱乐部等组成的“中国第一条艺术商业街”。这条街得到了朝阳区政府的鼎力支持。
目前,22院街艺术区由今日美术馆、蜿蜒400米的艺术街及街上的创意工作室、创意小铺、酒吧和东站画廊组成。而在街区的地下一层,还有一个容纳200多位艺术家的聚集区——画家村。
北京22院街商业管理有限公司策划部经理高原称,画家村的运作模式更像是一个艺术、创意及文化产业的孵化器,我们对于新锐的、优秀的艺术家采取的是培养孵化的方式,如果在资金上存在困难,我们将为其免除租金,但需要用等值的艺术作品进行置换,其价值由专门的学术组委会进行评估得出,也确保了公平、公正。简单说,就是用画家的作品抵偿其房租。
北京22院街、今日美术馆的投资商、今典集团总裁张宝全曾这样描述22院街:“798、宋庄是艺术家们创作和生活的地方,22院街则是为他们提供展示、交流及交易的空间,因为它位于CBD(中心商务区),它的人群素质、消费能力为22院街的长久发展提供了强劲的保障。”
文化创意产业历经多年的发展,开始进入中国人的普遍视野。对于北京、上海这类核心城市,如果说5年前他们还在争夺科技之都,那么未来的核心竞争力则是创意文化业。用王昱东的话说,文化已经不是产业了。王昱东提醒记者注意政府用词的改变,目前北京市政府对于创意文化产业的用词已经改为“创意经济”。显然,这是一个重大变化,这意味着北京市政府将创意文化视为未来的经济发展核心内容。
王昱东同时也向记者透露了一个消息,中关村正在申请国家级的创意文化产业园。它将是中国第一家国家级的创意产业园。中关村,这个标志性的名词从IT科技走向创意文化代表的绝不仅仅是北京一家之言。
北京“孵化”vs.上海“展示”
创意文化产业兴起的一个必要条件就是城市化已经发展到相当高的水平。欧美发达国家的经验显示,在人均GDP跨越5000美元之后起步的创意产业,将在接近2万美元之际成为核心产业。美国将之统称为“版权业”,其版权业产值占全国GDP的12%。
国内创意产业一直呈增长态势,北京、上海尤为突出。2007年数据显示,两座城市该年的创意产业增长率分别为19.4%和22.8%。
说到创意文化产业园区,可能北京人都知道“798”,上海人都听过“田子坊”。城市的成熟和发展,让创意文化产业、艺术园区不再高不可攀,越来越为社会所接受。
创意产业概念,上海在1998年已经产生,北京相对晚了一些。发展近十年来,“北京创意更领先,上海商业化更浓厚。”王昱东说。
目前,上海市创意产业集聚区有三分之二以上是通过保护性开发老厂房、老仓库和老建筑等存量资源建立起来的,并逐步形成了区域产业特色。上海更适合与国际接轨。一个艺术创作者想把自己推向市场,选择上海是没错的。如果是在孵化的阶段,北京才是艺术创作者的聚集地。上海的竞争也相当激烈,对艺术创作者的要求也更高,在那里,你面对的不仅仅是中国本土,还有全球市场。
中国青年创业国际计划(YBC)全国办公室项目主任崔志如表示,相比北京,上海是一个有着商业史的成熟商业社会,其国际化、市场化程度很高。人们习惯了遵守商业规则,从商、创业的热情也更高涨。例如,画家陈逸飞的画作走的即是市场化道路。
王昱东称,上海在吸引国际人才方面比北京更出色。上海的商人到北京大多是接受采访、做论坛,属于形式上的。而在上海,项目多,大家做生意赚钱,倾向于做实业。
一个直接的比较是,北京的798聚集了一批艺术家和创作者,对他们自身和大部分看客而言,这里是美术馆,很高雅,也很学术。而在上海艺术区,商业土壤让看客们觉得这里更像一个展售场,可以把作品卖给你。
王波对北京与上海两个城市有个生动的描述,商业氛围越浓的城市(上海),它的阶层分层越明显。而在北京,也会有圈子,但是圈子之间交错得比较多。
如果你尚未成名,希望在文化艺术界有所发展,有所成就,那么你一定要来北京。因为,这里有文化创意的基础。崔志如认为,北京是文化中心、媒体中心,政策审批中心,更容易形成全国性品牌和全国性影响力。北京有创业的区位优势。
仅从国内外艺术类媒体的报道中不难发现,谈到北京的艺术,艺术园区是个不可或缺的载体。而上海,商业化的气氛让画廊、美术馆更多出现在读者眼前。这也从另一个侧面突显了北京作为文化、艺术中心的定位。
王昱东认为,创意文化产业虽然起步晚于上海,但北京的资源优势仍然十分明显。
北京“传承”vs.上海“舶来”
王昱东刻意指出,所谓创意经济并不是独立运营的文化创意产业,而是将创意运用于其他行业。事实上,不争的事实是所谓的文化产业从未脱离商业。
世博会的第一天,中华美食街并未开放。美食街中惟一的北京餐饮企业全聚德[30.13 -4.35%]似乎习惯了这种阵仗,甚至没有在公司新闻中提及此事。作为北京的代表性品牌,全聚德集团曾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期间成功进驻奥运村,并被好评为取得了“奥运会赛场之外的第53块金牌”。
位于北京前门大街的全聚德,因为是起源店,店内的装饰也十分考究。店内共有三种文化服务定位,一层主要是老铺为中心的京味文化,一水儿地青衣小褂的男服务员。老铺则坐落一层大厅内侧,仿照全聚德最初经营时的设计,铺内有象征清代贵族标志的养着“聊哥儿”的鸟笼和留声机等等。
标准的老北京特色布置和员工装束,前门全聚德起源店对这里的员工标准也比较严格,据该店副总(寇)介绍,起源店里北京籍的员工占了绝大多数。原因是,希望员工能更深入地理解京味儿,具有京味文化的传统背景可以帮助员工更好地理解起源店的定位和起源店的历史。
“在继承传统的同时,形成自然的商业化氛围。如果没有把传统方面做好,那么有点好的东西也就很难继承和发扬。如果是这样,老字号的商业效益很可能会慢慢消失。”寇说。无疑,全聚德把传统文化当成了核心竞争力。寇自1980年参加工作至今,先后在全聚德各店工作,近30年的工作经历,让他对全聚德这块金字招牌有着特殊的情感。
在商业领域,北京和上海还是差异甚大。北京的传统文化和上海的舶来文化分别代表着两个城市迥异的性格。一个认为传统文化即核心竞争力,一个认为本土化经营才是制胜关键。
上海的便利店便是典型。“便利店”,英文简称CVS(Convenience Store),是一种用以满足顾客应急性、便利性需求的零售业态。与北京的百年老字号企业不同,“便利店”概念本就是舶来品,它源自美国,发展在日本,从产生至今不过75年的历史。在国外一些发达国家和地区,便利店已经发展成为零售业中的一种主要业态。
如果说北京的老字号是代代相传的,那么便利店只能说是超级市场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特别是与国外的便利店业态相比,中国的便利店业态产生虽然也后于超级市场,但两者产生时间比较接近。10年间,上海的便利店已经迅速增加到千余家,市场竞争之激烈可想而知。“因此,差异化竞争是我们进入国内市场最为注重的。”上述便利店负责人称。
“鲜食服务”(包括盒饭、炖煮类的小产品)、服务型商品是便利店差异化竞争的关键所在。此外,这家合资便利店还引入了绝对具有该店品牌特色的特色食品和日用品,“有些商品,如果不是在我们的店里,很难见到的。”前述负责人自信地表示。
由此,无论是周一到周五的上班途中、午餐时间、下午茶时间、晚餐及夜宵,又或不定时的不同商品需求,在上海居住的人们在便利店的消费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进而形成了特殊的便利文化。
杨东平在他1994年出版的《城市季风》中满带疑惑和忧伤地审视着高楼迭起的上海和北京,寻找当年“京派”和“海派”的踪影。这两个迷茫在现代化之中的都市都让他失望了。所幸的是,北京多少还在固守传统,还有点当年京派自信的痕迹。而海派文化在半殖民地状态尚能繁荣,改革开放30多年后的今天早已踪影全无,剩下的大约也只有那满地的洋气。
(华夏美术网 编辑: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