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色灯束打到墙上“银白色天空与灰绿色草地”上时，端着一杯红酒驻足其前的曹希贤就会显得十分满足。
“耐看，我就是喜欢它的灰调子。”这位京城某地产公司总经理说道。曹希贤所指即是法国画家雷诺阿的早期名画《枫丹白露景色》。该画在半年前成为曹希贤的私人藏品，悬挂在其家中的客厅里。
随着印象派和近当代西画成为国际艺术市场的抢手货，西方经典绘画（16世纪~19世纪印象派出现前）大宗交易在国际市场上逐年降低。然而，中国收藏家的崛起，让西方经典绘画的经营者们重新找到了方向。对于《枫丹白露景色》的购买价格，曹希贤三缄其口，不过称是他收藏艺术品20年来购买的最贵的艺术品。
“中国热”中世界名画来袭
国际艺术市场上“中国热”方兴未艾，在纽约、伦敦、阿姆斯特丹等拍卖场，蔡国强、岳敏君、张晓刚等人的作品不断高价迭起，中国艺术品仍然是世界上最好卖的商品之一。但一股暗流却开始在中国艺术向外输出的环境中涌动。它就是“西方经典绘画”。
最早出现在国内艺术市场的名画，就是雷诺阿早年的作品《枫丹白露景色》。2006年11月，《枫丹白露景色》出现于上海艺术博览会，它是法国印象派画家雷诺阿作于1875年的绘画，雷诺阿那时还未向印象派转变，带有明显的巴比松风格——这种日后启蒙了印象派诸多大师的画派，遵循严格的自然主义描绘方式。
此后的2007年，该画又相继出现在上海春季艺术沙龙、北京艺术博览会等各大国内艺博会上，被作为艺博会的“招牌”吸引眼球。因其700万元人民币的估价，它在成交额总共不过几千万元的博览会上，成为“皇帝的新装”——鲜有国内有实力藏家真正动心想买此画。
不过，在去年赚取足够的曝光度后，该画就此从观众视线中消失。经本报记者多方打探，《枫丹白露景色》已于去年11月成交，买家为京城地产商人曹希贤，卖家为德国专门经营经典西画的家族画廊哈格曼艺价画廊（Artvalue Hagemann）。
“我在北京艺博会国贸的展厅中看见它，这个灰调子太美了，有卢浮宫馆藏般的质地，业余是模仿不出来的。”时过境迁，曹希贤在北京长安街的长安俱乐部里对《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回忆起当时的“一见钟情”，依然兴奋不已。
曹希贤收藏艺术品已有20年之久，之前主要收藏风景油画、中国书画和一些明清家具。这件雷诺阿的作品，是曹希贤20年来一次性出价最高的藏品，亦成为迄今所知国内收藏最著名的西画作品。
同样是在去年秋季，向来敢做“拍卖第一”的北京华辰拍卖公司继做国内第一场影像拍卖之后，又做起国内首场经典西画拍卖，这种原汁原味的西画，完全有别于现在市场火热的华人西画。至今，西画在国内仍还没有形成流通局面。
“该到艺术收藏与国际接轨的时候了。全世界的博物馆，只有中国的博物馆不收藏国外的艺术品，这种局面今后肯定会改变。艺术是全人类的财产。”华辰拍卖公司董事长甘学军信誓旦旦地对记者表示。
藏家的顾虑
曹希贤不是没有顾虑。作为商人，他深知平衡风险与收益的重要性，尤其是在陌生的领域。而他购买《枫丹白露景色》也并不真正就仅是因为“投缘”、“一见钟情”。
“他是一个很朴实的藏家，朴实到购买这幅画时做的功课比我们画廊掌握的资料还要多得多。”艺术经纪人周莉如此评价她的客户。周莉同时是德国哈格曼艺价画廊和美国西岸画廊在中国地区的代理人，全权负责《枫丹白露景色》在国内的这笔交易。
“我会首先想到如何证明画的真伪性。画廊的背景如何，画的出处、来源又是如何，参加过哪些艺术大展和拍卖，以及在专业权威杂志的报道有多少……”曹希贤说道。多年参加国内艺术市场的收藏经验告诉他，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毕竟，想起国内书画市场的造假之风，他仍感到心惊胆颤。
不过，相对正规的国际拍卖市场打消了曹希贤的部分顾虑。一封来自伦敦苏富比拍卖行的回信证明了该画的出处：该画2006年夏由哈格曼画廊从苏富比拍卖行以近300万元人民币的价格购得。而据其提供的拍卖资料，《枫丹白露景色》最早归伦敦的亚当斯画廊所有；1987年前一直由英国私人收藏；后转手给在纽约的私人收藏。该画1960年曾在英国卡迪夫国立美术馆举办的《印象主义是如何开始的》展览中展出。1918年巴黎出版的《安布鲁瓦兹·沃拉尔》一书中，第130页收录了该画……
尽管如此，谨慎的北京商人还是打算去德国实地考察画廊的背景。受汉斯·哈格曼的邀请，曹希贤在去年11月初来到德国哈格曼画廊本部，老哈格曼亲自接待了他。
“老哈格曼带我参观了他的地下收藏室，里面不仅有伦勃朗的自画像，还有鲁本斯等名家之作，以及大量荷兰17世纪的民俗画。那些装置经典名画的木板，都是质地极佳的木头。”曹希贤回忆说，这一切亲眼所见使他终于放下心来。
最让曹希贤意想不到的是，在成为《枫丹白露景色》的主人后没多久，德国一家国立博物馆即举办“雷诺阿和他的风景”回顾展，《枫丹白露景色》也在受邀之列。这样的大型展览无疑将给该画再增添价值砝码。由于明年将是雷诺阿逝世90周年，按照惯例，国际艺术界也会在这重要的时间关口纪念雷诺阿。
“我觉得收藏这东西还是个人喜好多一点，那些恨不得把整瓶墨往画布上一泼的风格对我的年龄来说显得花俏。”年过半百的曹希贤说道，“张茵花了2000万元买刘小东的《三峡新移民》，这更多是噱头吧。有一回我去张茵家，看见墙上挂的都是时尚画框装饰的行画（国外临摹大师画作的复制画，不具收藏价值）。”
买卖西画的前景
除了华辰推出经典西画拍卖，去年12月，中国嘉德四季开始展卖少量的欧洲19世纪油画，在展卖的第二天，20件出自荷兰、法国、奥地利和德国的艺术家之手的作品就已有12件名花有主。
不过，中国嘉德拍卖公司油画部主管刘刚却并不认为这将是个趋势：“目前中国拍卖行能拿到西画顶级艺术品的渠道并不多，很多进入国内流通的西画都在国外属于二、三流的画家，在国外大拍上很多也只有几千或上万欧元，收藏价值并不大。”
甘学军也承认渠道是一个非常大的障碍。“从国外藏家手上直接拿画还是很难，他们整个对中国的行业水准没有信心，而且高额的保证金也让国内拍卖行难以承受。不过我们联系国外的画廊，有实力的画廊可以解决保证金的问题。”他说。今年4月底，华辰将推出新一轮西画专场，将推出30多件经典的西画作品，包括雷诺阿和毕加索的真迹，估价在100万美元左右，以及300多件达利授权的版画和雕塑。
对于市场的预期，似乎国际大拍行苏富比、佳士得的动作更耐人寻味，尽管苏富比、佳士得至今尚未获得在中国境内拍卖的资格。但中国藏家在最近两年中越来越多出现在纽约印象派油画等拍卖会上，并时有出手。于是，当一些西方的重要的艺术品在纽约和伦敦拍卖前，两大拍行会把这些艺术品先运到香港展览。而佳士得更是不辞辛劳地将印象派名作移师北京预展。
对商人曹希贤来说，他仍然看好经典西画未来在中国的市场走势。至于西画进口的高额关税和艺术经纪商介入的差价，曹希贤也算过一笔账，“你没有精力和时间，就可以委托画廊去辨别艺术品，相应的你就要支付这笔省不去的成本。再说画廊现在提供的服务并不是跟着一幅画交易结束而终止，还有附加值，当你想出货时，画廊可以提供鉴定和拍卖的渠道，这不就是二次服务吗。”
下一步，收藏家曹希贤仍将购买的目标对准西方经典油画的高端产品。即使出差去俄罗斯，他也会先和当地人联系好去拜访一下当地的画廊。“收藏就是对真假的判断和对价值的预测。如果你看好了就买下，压它20年，才是真真的一种商业投资。”
